养老并轨,在哪都是大难题

按照《国务院关于机关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养老保险制度改革的决定》,明确提出解决机关事业单位与企业养老保险的“双轨制”问题,按规划2024年10月后,将不存在“双轨制”,国内所有人员全部并入统一的社会养老保险体系。
为了促进改革,新增了“职业年金”一项,所以就算并轨后,不同职业的养老金差异仍然存在,只是会比过去明显缩小。这样的改革当然不完美,还需要继续进行,享受同样的退休待遇,本就天经地义,但改革没这么容易。
甚至要说,国内的并轨改革已经称得上顺利了。
最近几年法国闹得很凶,核心就是养老退休制度改革。
法国大革命遗留的最重要的精神遗产,就是消灭特权阶级、实现人人平等,平等也是当代法国社会的核心价值,但与很多人认识的不同,法国追求的平等实际上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人人都享有特权、人人都是“有身份”的人,在这个基础上去谈平等。
体现在养老待遇上,就是法国的养老保险体系已经不是“双轨制”的问题,仅退休金管理金库就有42个,就算尽可能归类,也至少可以分为四类,按咱们的话说,起码是“四轨制”。
第一类是“一般制度”,可以理解为国内推行的社会保险,主要覆盖私营经济的从业者以及政府的合同工;第二类针对农业人口的农业互助保险;第三类针对自由职业者等没有人发薪水的人群,包括企业老板等。
第四类被称为“特殊制度”,主要是公务员、军人、垄断行业从业者(比如法国国营铁路公司、巴黎大众运输公司、法国电力公司、法国煤炭燃气公司)等,还包括海员、神职人员、公证员等,实际上单单第四类还能细分成一百多种。
不同养老类别缴费比例、养老金替代率都有所不同,退休年龄也不一样。
私企员工缴费比例是18%,退休后的替代率大概在60%左右;小微企业的老板缴费比例只有10%,但替代率也最低只有40%;相比之下公务员等享受“特殊制度”的缴费比例12%,替代率却高达70%,而其中从事有风险、高疲劳的职业,比如警察、消防员、医生、护士等,缴费比例最低只有8%,但替代率最高超过80%。
所以,取消“多轨制”、实现不同职业养老并轨,在法国呼声一直很高,但诡异的是,问是否支持并轨,都支持,但是一旦真要改,立刻就会大罢工、大抗议,而且改革的受益者比如私企员工也支持罢工。
这就要说到法国的特色了。
在法国最早的养老制度,本就起源于一个个行业,由行会建立针对本行会人员的养老体系,就好像古代皇宫的太监,也建立了养老义会,年轻的时候交钱,老了出宫以后从义会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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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世纪成立的巴黎歌剧院演员养老制度就是法国最早的养老保险制度,之后两百多年法国多数行业都成立了自己的养老保险制度,现在法国的“一般制度”反而是最晚成立的,最初目的是给那些没有任何养老保险的群体提供保障。
2019年圣诞节当天,巴黎歌剧院的芭蕾舞女演员穿着白裙跳舞,抗议马克龙提出的养老金改革计划,在法国就很有象征意义,因为这些女演员享受的就是法国最早的养老保险制度,包括42岁就可以退休,还可以享受不打折的全额养老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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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芭蕾舞演员类似的,还有铁路工人、海员等行会力量特别强大的工人,普遍比一般工人提前10年退休。
被反对的马克龙养老改革,核心就是想把这几十种不同的养老制度打通,建立全国统一的养老制度,实现所有人全面平等,具体操作方法是“养老积分制度”所有人按照同样的规则缴费,不分任何职业,工作多少时间获得对应的积分,退休的时候累积的积分直接转换为对应的养老金待遇。
为了促进更多人延迟退休,还推出了一系列激励政策,比如奖励延迟退休、惩罚提前退休等等。
这看起来很公平对吧?毕竟国家提供的养老本就应该是兜底,不同职业工作期间获得的金钱和社会地位本就不同,已经对得起职业付出,那么退休之后兜底的养老金本就应该一视同仁。
既然法国社会普遍讲平等,而且也都支持并轨,那应该能获得普遍支持。但现实是,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已经30年了,历任法国政府都把养老保险改革作为重点,但每一次都失败了。
法国人口头上说要求并轨、取消特权,但真要改了,却坚决反对,以至于每一次法国政府准备从根本上改革养老制度,但最终都沦为对一些退休标准进行微调,比如统一和延迟退休年龄,马克龙第一任遭受重创,第二任的改革也不得不把原定65岁退休改为64岁,但仍然遭受了强烈反对。
甚至就连长期以来严重对立的法国各大工会组织都跟左翼反对党形成了统一战线。要说享受“特殊制度”的公务员和强势行业从业者反对也就罢了,就连私企员工也反对。
其实从利益角度思考就明白了。
这几年由于经济不景气,法国一直在缩减政府说了算的行业从业人数,比如公务员,而法国传统的行业分开养老的体制决定了,每个行业的退休人员,是由本行业正在工作的人供养的,而公务员等行业人数不断下降,尤其是铁路、运输这类传统强势行业从业人数下降更大,导致这些行业抚养比很不好看。
比如法国国营铁路公司,1个现职人员要供养2名退休人员,而法国平均抚养比为1.7,也就是1.7名现职人员供养1名老人,私营员工、企业老板等过去缴费更高、替代率低,所以他们的养老金储备很充足,一直都是结余。
于是很多人担心,一旦并轨,他们的结余就要被挪用,去给公务员、强势行业员工等填补亏空。
但金钱方面的还好说,真正的问题在于,法国想要取消种类繁多的保险制度,想要全国统一,这就意味着让法国人丢了引以为豪的“身份”,丢了相应“身份”享受的特权。
注意法国人要求的平等,是人人有特权基础上的平等。法国早就习惯了从事某个职业就应该享受该职业享有的特权,认为这种特权是一种荣耀,现在要剥离身份,什么职业都享受一样的退休待遇,这是不能接受的。
只能说,有些想法真得在社会经济发展到一定水平之后才能理解,对于国内很多人来说,什么身份、荣耀,能够享受同样的养老待遇,解决实实在在的生活问题,这才是真正的尊严。
或许法国人反对并轨,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认为像公务员、律师等职业,在工作的时候更体面、更稳定,社会地位也截然不同,而像私企员工和老板们,承担的风险显然更大,现在要搞积分制,统一退休标准,觉得不平等。
而在公职人员和特殊从业者眼里,当年工作的时候享受的就不是市场化的薪资,是国家限定了收入水平,而且像医护、消防员、警察等常年作息不稳定,退休待遇高本就是补偿,又凭什么要统一。
反正无论怎么改,都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毕竟资源是有限的,也只能一点点来,把差距慢慢缩小,尽可能提高所有人的待遇。
大家怎么看呢?
比如是否支持法国已经失败的“积分制”?
既:不分职业按同样的缴费比例缴费,收入越高缴费越多,但工作一小时,获得的积分一致,等老了,有多少积分就兑换相应的退休待遇,想要更多的保障,那就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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